(13)间处：僻静的地方，此指私下交谈。钟惺曰：“君臣间对语如朋友。”

冯唐，他的祖父是赵国人。父亲搬迁到了代国。汉朝建立后又搬到了安陵。冯唐以孝顺闻名，做了中郎署长，事奉文帝。文帝一次乘车经过郎署，问冯唐说：“老先生是通过什么途径做的郎官？老家在哪儿？”冯唐详细如实地回答。文帝说：“当初我在代国的时候，我的尚食监高祛曾多次对我说起过赵将李齐的才干，说到他在巨鹿城下奋勇作战。直到现在我每到吃饭时，还总要想起巨鹿的事。老先生知道李齐吗？”冯唐答道：“李齐还比不上廉颇、李牧的将才。”文帝问：“为什么这么说呢？”冯唐说：“我祖父在赵国时当过官率将，和李牧交好；我父亲曾做过代国相，和赵国的将军李齐交好。所以我都了解他们的为人。”文帝听冯唐讲了廉颇、李牧的事迹后，拍着大腿说：“嘿！我却得不到廉颇、李牧给我做将军，否则我还会担心匈奴吗！”冯唐说：“主臣！陛下您即使得到了廉颇、李牧，也不能很好地任用他们。”文帝生气地站起身来进宫去了。过了半天，他召冯唐进宫责备道：“你怎么当众让我难堪，难道就不能私下里对我说吗？”冯唐赶紧道歉说：“我是个粗人，说话不知顾忌。”

当是之时，匈奴新大入朝那，杀北地都尉卬。上以胡寇为意，乃卒复问唐曰：“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、李牧也？”唐对曰：“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，跪而推毂，曰阃以内者，寡人制之；阃以外者，将军制之。军功爵赏皆决于外，归而奏之。此非虚言也。臣大父言，李牧为赵将居边，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，赏赐决于外，不从中扰也。委任而责成功。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，遣选车千三百乘、彀骑万三千、百金之士十万，是以北逐单于，破东胡，灭澹林，西抑强秦，南支韩、魏。当是之时，赵几霸。其后会赵王迁立，其母倡也。王迁乃用郭开谗，卒诛李牧，令颜聚代之，是以兵破士北，为秦所禽灭。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，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，出私养钱(13)，五日一椎牛，飨宾客军吏舍人，是以匈奴远避，不近云中之塞。虏曾一入，尚率车骑击之，所杀甚众。夫士卒尽家人子(14)，起田中从军，安知尺籍伍符(15)。终日力战，斩首捕虏，上功莫府(16)，一言不相应，文吏以法绳之(17)。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(18)。臣愚，以为陛下法太明，赏太轻，罚太重(19)。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，陛下下之吏，削其爵，罚作之(20)。由此言之，陛下虽得廉颇、李牧，弗能用也。臣诚愚，触忌讳，死罪死罪！”文帝说。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，复以为云中守，而拜唐为车骑都尉(21)，主中尉及郡国车士(22)。

“匈奴新大入”二句：事在文帝十四年（前166）。朝那，汉县名，县治在今宁夏固原东南。北地都尉卬，北地郡的都尉孙卬。都尉，郡太守的副职，主管武事。

跪而推毂：命将出师，王者亲自为大将推动车轮，以示尊重。毂，车轮的中心部位，周围与车辐的一端相接，中有圆孔，用以插轴。

“曰阃（kǔn）以内者”四句：意谓出兵以后，军中一切都由大将做主，王者不干预。阃，门槛，这里即指城门。

军市之租：驻军所在地市场的税务收入。

委任而责成功：意即只要求其最后完成任务，其他一概不问。责，求。

选车：经过挑选的精良战车。彀（gòu）骑：善射的骑兵。彀，张满弓弩。百金之士：谓作战勇猛，得到过百金之赏的战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