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古代妻妾最忌讳与伯、叔的暧昧关系,谁敢在丈夫面前公开表白喜欢大伯子或小叔子?钟氏夫人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一是因为她自己的特殊身份,她是魏太傅、楷书鼻祖钟繇曾孙女;二是因为她在王家是母仪典范,《世说新语·贤媛》篇载,钟氏夫人不仅出生高贵,又兼有“俊才女德”,就是说既有卓越才智又有女子贤德,在王浑家“范钟夫人之礼”,即以钟夫人的礼法为家规,可见她敢在丈夫面前开这种玩笑,是身正不怕影子斜;三是王浑与钟氏夫妻恩爱甚笃,王浑对妻子大度信赖,钟氏对夫君也挚爱忠贞,所以开这种玩笑不至于引起丈夫的吃醋和猜忌;四是在礼法相对松弛的魏晋,贵族女性婚后的夫妻生活也相对平等,妻子在丈夫面前不必唯唯诺诺,她们能享受平等甜蜜的爱情,从山涛、王戎、谢安等夫妻的对话中也能看出当时妻子的地位。另外,从当时史料记载中还偶尔能看到“妻管严”现象,《世说新语》中还有个别“女汉子”。《世说新语·惑溺》说宰相王导一名姓雷的宠妾,经常干预朝政收受贿赂,被人们称为“雷尚书”。
余嘉锡先生在《世说新语笺疏》中,注引晚清李慈铭《越缦堂读书简端记》中的评语说:“闺房之内,夫妇之私,事有难言,人无由测。然未有显对其夫,欲配其叔者。此即娼家荡妇,市里淫姏,尚亦惭于出口,赧其颜颊。岂有京陵盛阀,太傅名家,夫人以礼著称,乃复出斯秽语?齐东妄言,何足取也!”(引文与余著略异,笔者据原著校改)
钟氏玩笑的确异乎寻常,此事真伪也难于确考,不能遽然断定其有,更不必冒然判定其无,说它是“齐东妄言”失之武断。这篇小品编在《排调》篇中,表明编者也把它视为夫妻间的调笑。钟氏夫人堂上“以礼著称”,难道就不能享受闺房之乐?恩爱夫妻之间的调笑哪有这么多禁忌?出格的调笑正表明夫妻出奇的亲密。李慈铭三妻四妾之外,还常出入风月场所,是他老人家真的不解风情,还是他老人家在假装正经?
韩寿美姿容,贾充辟以为掾。充每聚会,贾女于青琐中看,见寿,说之。恒怀存想,发于吟咏。后婢往寿家,具述如此,并言女光丽。寿闻之心动,遂请婢潜修音问。及期往宿。寿蹻捷绝人,逾墙而入,家中莫知。自是充觉女盛自拂拭,说畅有异于常。后会诸吏,闻寿有奇香之气,是外国所贡,一著人则历月不歇。充计武帝唯赐己及陈骞,余家无此香,疑寿与女通,而垣墙重密,门阁急峻,何由得尔?乃托言有盗,令人修墙。使反,曰:“其余无异,唯东北角如有人迹,而墙高,非人所逾。”充乃取女左右婢考问,即以状对。充秘之,以女妻寿。
这篇小品中所写的爱情故事虽发生于一千七八百年前,但男女双方的爱情心理、恋爱方式及长辈态度,即使放在今天也够大胆,够新潮,够刺激。比如女孩主动追男孩,而且不是男才女貌模式,而是时下女孩最时髦最抢手的“小鲜肉”;如女孩邀男孩翻墙偷情,而且还大胆地未婚同居;如不是男孩送女孩聘礼,而是女孩送男孩异香;又如女孩父亲不仅没有斥责打骂女儿,反而把女儿嫁给了她喜欢的情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