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某种程度上,晋军已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战情绪所绑架,慎战派在军中已经明显失势,这其中也有用人不当的问题。比如晋军派往楚营议和的使臣魏锜和赵旃,这两位大爷,魏锜曾经争取过公族大夫的位置,赵旃想做上卿,均以失败告终。
虽然人事大权掌握在赵盾手上,和士会等人没有关系,但这魏赵二人却把火气撒到了前线晋军的头上,一心要晋军吃败仗。二人在楚营并不是议和,而是想方设法激怒楚人,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出来。
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,晋军高层明明知道魏赵肯定会挟私报复,居然还派他们出使楚营,然后商议魏赵二人激怒楚人的后果,简直匪夷所思。卻克认为魏赵必定会做出对晋军不利的事情,他要求晋军做好后撤的准备。士会随即附和,说有备无患,实际上还是逃跑主义路线,早知道魏赵不可用,还用他们做什么?
虽然好战分子先縠依然反对缩头乌龟的战术,但慎战派的“有备无患”还是占了上风。为了防止晋军战败后,楚军对晋军的追杀,巩朔和韩穿在敖山上埋伏了七路伏兵,赵婴齐率本部撤回黄河南岸,准备船只,随时接纳败退的晋军。
这真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葩!在明明知道会打败仗的情况下,一边准备死战,一边准备逃生。更为夸张的是,魏锜和赵旃的表演严重出格,这二位大仙去楚营挑衅不是用嘴,而是用刀!
魏锜先带着一拨人去楚营宣战,被潘党率众追杀,为了逃命,魏锜居然还有心思射了一头鹿送给潘党,这才逃回来。赵旃比魏锜的胆子还要大,他自己席坐在楚营前,指挥小弟们去砸楚人的场子,被愤怒的熊侣率众轰了出来,赵旃还被楚人差点扒光了衣服,光着屁股逃走。
晋军已经得到魏赵二人被打出来的消息,立刻派出一股部队接应。而由于天色渐晚,楚军和晋军都没摸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,互相犯怵,特别是对楚营来说。楚王熊侣只带着三十辆战车追击赵旃,按每车有步卒七十二人计算,也不过两千多人,一旦熊侣中了晋人的埋伏,后果不堪设想。
曾经和熊侣联袂下软蛋的孙叔敖突然迸发出一股难得的血性,他下令军中:“宁我薄人,勿人薄我!”与其楚军被动地等晋军前来挑战,不如主动迎击,毕竟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楚王的人身安全。事已至此,楚人完全失去了退路,毕竟楚王的等级是荀林父等人无法相比的。
可以说这是一场意外的战役,楚与晋都没有约定作战时间,甚至在此之外还在努力促成和谈。不过从双方的备战情况来看,楚军显然准备得更为充分,楚军在孙叔敖下令后,即整阵出击。当然,晋军也“准备”好了,只等楚军杀过来,晋军就调头北逃。
楚军担心熊侣在前线的安危,所以进军速度非常快,“遂疾进师,车驰,卒奔”,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,还没等晋军反应过来,楚军已经怒吼着杀到了晋军面前。
面对楚军的主动进攻,晋军大帅荀林父临危不乱,他手捻着山羊胡子,突然想到一招妙计。荀林父击鼓示众,指挥大家放下武器,立刻向黄河南岸撤退,那里有赵婴齐的渡河部队。为了鼓励将士们临阵脱逃,荀大帅还下令,谁先抵达河南岸,就有重赏。
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,听说逃跑还有赏钱,已经没有心思恋战的晋军一窝蜂似的挤到了黄河南岸。但因为船只有限,只有一小部分人幸运地上船逃回北岸,剩下的晋中、下两军将士不是被砍掉手指,就是被挤到黄河里喂鱼了。
晋军的三支主力部队,中、下两军已经报销,只有上军还坚守不动,这是士会等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。而且更加危险的是,楚人已经发现了这支晋军,并且熊侣已经邀请到唐国军队助阵,再加上潘党的四十辆战车,气势汹汹地杀过来。
从军事力量对比上来看,原本晋军与楚军的实力相比,晋上中下三军如果合力杀敌,胜负尚难底定。但现在中、下两军烟消云散,仅有的上军是无论如何都撑不住楚军的超强攻击的。
中军大帅荀林父此时已经窜回黄河北岸晒太阳去了,上军的主将是士会,这也是一位著名的逃跑将军。荀林父跑了,士会当然也不甘示弱,当驹伯(卻克的儿子)问士大帅我们该怎么办时,士会毫不犹豫地再次祭起楚军无敌论。
“楚人现在士气正盛,彼之优势兵力对我之一部兵力,若与之战,我军必定完蛋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”逃跑本是件丢人的事情,却被嘴上跑马的士会发展成了一门艺术。让人喷饭的是士会逃跑找出的理由,为什么上军也要逃跑,因为我们要替荀林父的中军分担骂名!中军跑了,国人必定臭骂他们,我们都是兄弟,怎忍见兄弟受辱,所以我们也逃跑,替上军挨一部分骂。